尾聲 三家分楚

    剿滅瀟湘，雖然琴台血仇得報，但付出的代價卻是巨大的。四百多人的隊伍出征，活下來的卻不到四十，琴台宗的元氣大傷。

    玄境鬥士秋穆人、玄境鬥士上官浩、玄境鬥士水中天、資深玄境鬥士南宮萍、玄境鬥士獨孤語晨、資深玄境鬥士王良集體陣亡，十名玄境出征，活下來的只有青木桐、戴明、穆紫嫣和傅明四人。而且穆紫嫣為了保護孩子，受了極重的傷，回去不久便撒手人寰，這是後話。玄境以下，只活下了三十人，蕭三郎死了，張小寶和戴雨農也犧牲了，南宮夫婦帶去的幾個徒弟，丁辰、王磊和青寧全部陣亡。琴台的八個堂主，也只活下一個傅明。經此一役，琴台宗怕是又要沉寂二十年。

    這些人中，穆紫嫣自不必說，十五那年初相識，便是林有一生所愛。而南宮萍是林有授業恩師，也是他姑姑，她之於他，亦師亦母，她的離去，對林有的打擊可想而知。除了南宮萍，張小寶是他看着長大的，蕭三郎是他妹夫，也是故友，還有獨孤夫婦，回想起當年初見獨孤，他心中便是無限傷感，臉上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流了下來。比起林有，戴明也好不到哪去，戴雨農是他表弟，也是母家唯一的親人，陳姣已經走了，他痛苦過一回，現在這個可憐的表弟也就此離去，怎叫他不哀痛？所幸小寶和雨農俱已成婚，膝下均有一子，獨孤夫婦也留下了一個孩子，也算留了希望。因着大人的保護，凌雲、小星、小月和小塵還有三郎之子都活了下來，也算是給琴台宗保留了火種。

    打掃了戰場，林有差人在附近尋了一處風水寶地，好生安葬了小寶和雨農之外的琴台弟子和青木桐的幾個徒弟。接着，他又親自掃蕩了瀟湘宗，帶走了一些對方還來不及轉移的神兵珍材，然後發功擊毀了瀟湘宗廟、瀟湘殿、楚才殿等象徵瀟湘宗的建築，再是一把火，連同瀟湘戰死的弟子集中燒了。對於悄悄疏散的瀟湘門人和柳中權這樣的高階鬥士，現在以他們琴台的實力也無法四處追擊，而且廣楚都要滅國了，一個堂主想必也掀不起什麼風浪，也便由它去了。處理了這些後事，林有帶着剩餘的弟子，青木桐帶着南宮萍，青紅帶着張小寶，謝婉婧帶着蕭三郎，戴明帶着戴雨農，終於是啟程回宗了。

    返回途中，林有聽聞附近的南嶺軍隊正在攻打廣楚守軍。想到消滅琴台的罪魁禍首正是那廣楚皇室，他熱血上涌，差點就要繞道參戰，所幸是被勸下，而且穆紫嫣重傷在旁，他也不能離去。這一路，廣楚境內兵荒馬亂，百姓四散逃離，百業凋敝，場景比之從前是天差地別。當他們再次進入鷹州轄區，這裏的城頭已經插上了甌越的旗幟。

    十一月初，離瀟湘復仇之戰已經過去兩個月，林有一生的摯愛，玄境鬥士穆紫嫣也終於是停止了呼吸。瀟湘一戰，她早已耗盡生命元氣，硬撐着才拖了兩個月，在她與夫君相守的地方，永遠地閉上了眼睛。鬥士不是神仙，林有這次也是無力回天，在穆紫嫣彌留的那幾天，他幾乎是十二時辰寸步不離，雙眼早已通紅，紅得滲血……不久，他親手安葬了穆紫嫣，將她葬在陳姣附近，身旁留了自己的位置。

    冬至的時候，廣楚已經陷入四面包圍，但還在苦苦支撐。這一天，林有沐浴更衣，率領琴台宗全體弟子，向在廣楚境內陣亡的弟子祭拜，並召人做法七天七夜，超度亡魂。當日，他也在宗廟禱告，告知琴台先烈，他們已經徹底剿滅瀟湘宗，很快，廣楚也將亡國，琴台大仇就要得報，願先祖在天之靈安息！

    臘月，他與戴明去了五雲門，拜祭了安葬在紫雲後山的師父南宮萍和張小寶，也拜祭了南宮雲。隨後，告別青木桐青紅等人，他們又去了杭京，在婉婧的陪同下在郊外拜祭了安葬在蕭氏祖墳的蕭三郎。接着在京城，他入宮見了嘉佑帝，商議了廣楚戰事。從嘉佑帝那了解到，當下甌越大軍已經攻到許京附近，但廣楚還在苦撐，廣楚朝廷所轄的四個聖鬥士全部啟用在許京，各地勤王大軍人數不少，僅憑甌越一國之力怕是難以攻克。眼下年關將近，且氣候寒冷，攻城之事不宜操之過急，宜待三國軍隊集結，圍而不攻，徐徐圖之。林有深以為然，表示開春他也要參戰。

    回到宗門，又是辭舊迎新的時刻。但這一年的年關，對琴台眾人來說尤其難熬。所以才過了初三，林有就帶了傅明和幾個弟子去往許京，他要親手埋葬廣楚，徹底完成復仇大業。戴明本想同去，但瀟湘一戰，琴台實力大損，宗內必要有高人坐鎮，他這個長老無疑是最適合的，如此，他也只能作罷。林有也沒帶凌雲這些小輩，瀟湘一戰讓他有些後怕，他也不敢再讓小輩冒險了。

    等他趕到許京外圍的時候，許京已經被三國軍隊合圍。廣楚四處求援，但其餘各大帝國也只是作壁上觀，而那些原本依附它的諸侯國，也不敢輕易派兵，眼下這場景，派去的兵將只怕是有去無回。而教廷那邊，只派了人進入廣楚救濟災民，其餘則是一概不管。

    這種情形下，許京又苦撐了兩個月。期間林有主動請戰，與各路攻城主帥聯手，與鎮守廣楚的幾個聖鬥士隔空鬥法，互有來回。

    到了五月，圍困廣楚的人馬沒有撤軍的意思，而廣楚各地勤王的部隊卻是越打越少，也沒有帝國願意出手相助，這樣，廣楚內部的軍心士氣大受打擊。

    又過了一個月，本就重病纏身的廣楚沖明帝呂永昊，終於是堅持不住歸了西。沖明帝沒有子嗣，雖然生前指定了繼承人，但內憂外患之際，廣楚內部很快就爆發內亂。接着，繼承人被殺，守軍開城門投降，許京陷落。五百多年的廣楚帝國，轉眼轟塌……

    三國軍隊快速搶佔地盤，意圖瓜分廣楚。而趁着廣楚政權倒台，與之相鄰的西蜀和蒙遼也派兵搶佔了部分土地。本以為廣楚會就此消失，湮滅在歷史長河中，但此時教廷卻站了出來。它可以默許三家瓜分廣楚，但許京及周邊一帶必須歸還廣楚呂氏後裔，廣楚可以降格為諸侯國，但要繼續存在。

    教廷向來有維持大陸均勢的傳統，如果此次不是教廷默許，各國也不能順利攻下廣楚。而教廷的恐怖實力，任何一個帝國都不敢輕易得罪，加上廣楚本就是幾家共同剿滅，無序的利益分配必然會掀起滔天風浪。如此，面對教廷的要求，三國也只好同意。但要求必須選擇沖明帝三代以外的呂氏宗親即位，防止未來的諸侯國報復。

    對於廣楚的繼承人，各方久久不能確定，最後還是林有出面，說服了教廷和甌越，推薦了遠在疏桐國的呂大戶。算起來，這呂大戶與廣楚天保帝同輩，同一個曾祖，都是皇室正統，但他這一脈因為奪權失利，早就被邊緣化，算起來已經是三代布衣，這樣的人即位，既能滿足教廷意願，也能最大限度地減輕三國顧慮。如此，林有的提議得到了通過。只是他們找到疏桐國的時候，發現這呂大戶早已故去，那他與柳佳的孩子呂陵自然成了廣楚的新君人選。

    這樣，三家分楚，兩家蠶食，把偌大的廣楚帝國一下子拆成了六份。在教廷的主持下，廣楚許京以及周邊地區重歸廣楚皇室，建立新楚諸侯國，只是這新君已不是厲武帝後裔，而是與林有有舊的柳佳之子，這樣，林有也算大仇得報。江州一帶歸了甌越帝國，沙州一帶歸了南嶺，石州一帶歸了瀚海，蒙遼和西蜀也趁機撈了些地盤。重新洗牌後的大陸形勢，是從八大帝國鼎立，變成了大陸七雄相爭的局面。只是七雄之間，還有教廷和眾多的諸侯國……

    當聖歷一一七二年的秋風吹起，紹州大地又飄滿了花果香。蒼山後山的一處墳前，一個壯年人正默默站立，怔怔地看着碑文，一聲不響，一動不動。碑上刻了七個大字：愛妻穆紫嫣之墓。

    他靜靜地站着，靜靜地看着，由着時間靜靜地流逝，直到夕陽西下，落日餘暉照在他的背影上，灑下了長長的身影，就像那長長歲月里的時光一樣，悠遠綿長……